从凉风街返回皇宫的秦玥，时不时朝一旁的秦帝命投去目光。她轻咬着嘴唇，犹豫了半天，还是将内心的话道出：“帝命叔叔，是母后下令的吗？”
之前与楚空澈素未谋面的秦帝命，不可能第一眼就对他产生如此大的杀意。思来死去，也只有自己那位母后，才会让秦帝命去杀楚空澈。
秦帝命没有正面回答秦玥的问题，仅仅只是缓缓开口道：“让他永不返回神都，已经是我能作出的最大让步。若陛下还是有所疑虑，我可以派出一名手下，保他一世富贵平安。”
秦玥紧紧咬住红唇，道：“那就……多谢帝命叔叔了。”
她不再提起楚空澈，唯有这样，才是对他最大的保护。
太后幻妙音依旧留在御花园中，她对于秦玥和秦帝命的到来并不意外，似乎早已有所预料。
“玥儿，我今日已经与院长大人商量过了，以后由他来担任你的老师。”
幻妙音的语气相当冰冷，似乎容不得秦玥有半分讨价还价。面对咄咄逼人的幻妙音，秦玥却也只能无力地回答道：“儿臣知道了。”
幻妙音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，道：“若你一直这么听话，那小子……只要他不再出现在神都，母后也可以当他从未存在过。”
“多谢母后。”
守在一旁的秦帝命突然有所察觉，目光投向书院的方向。而下一刻，书院的后山突然有一道磅礴的浩然正气冲天而起。
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，道：“有心怀圣人之道之人出现？”
幻妙音也不禁往书院的方向投去目光，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怀念之色，以及一抹藏不住的悲伤之意，轻声说道：“记得上一个引得书院出现如此景象的人，是启。”
启，是先帝的名字。
秦帝命默然看着陷入悲伤的幻妙音，轻声说道：“皇兄心慈天下，乃一代明君。若不是那病……”
“我才不相信启是因病死的！”幻妙音的情绪突然开始激动，“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，怎么可能突然就染上病了！监天司那老不死的绝对知道什么，但他就是不说！”
“太后，慎言。”
秦帝命出言提醒，毕竟那是大周唯一一位站在第一阶梯上的神术师。并且所掌握的，还是命运序列的神术。其手段的诡异，绝对远超寻常的神术师。
“陛下，太后，镇北王大人，三位都在这里啊？”
院长提着一人踏空而来，秦帝命朝他行了弟子礼，恭恭敬敬道：“老师。”
院长微微颔首，随后望向太后，笑道：“太后，您之前不是与我商量帝师一事吗？我年事已高，怕教导不了陛下几年。但这位年轻人，倒是可以胜任这帝师一职。”
太后脸上浮现出意外之色，随后便朝院长的身后看去，道：“就是那位心怀圣人之道的人吗？让我看看……”
她的声音戛然而止，一脸震惊地看着站在院长身后的楚空澈。
怎么可能！这小小的平民，怎么可能会是心怀圣人之道的人！
院长没有察觉到太后神色的变化，继续笑道：“他在石壁上所留的字与先帝一模一样，相信他定会将陛下教导为一位明君的。太后，陛下，你们意下如何？”
“我不同意！”
“我同意！”
幻妙音朝秦玥狠狠地瞪了一眼，但秦玥此时却再无之前的忧色。她笑盈盈地看着幻妙音，道：“母后不是想为我找一位老师吗？你看，这人选都给你送上门来了，何必拒绝呢？”
“你自己清楚！”
幻妙音朝秦玥斥喝一声，眉头皱得极深。秦玥找了一个平民当男友的事情，是万万不能对外透露的，这将有损皇家的颜面。但她却又不知该怎么拒绝院长，内心不禁陷入深深的纠结。
“我看此事可行。”
在场所有人的面色皆是一变，因为声音不是御花园中的任何人发出，而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。
幻妙音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，监天司的那老不死这时候说话，究竟又怀抱着怎么样的一个意图？
院长有些意外地看了楚空澈一眼，弄得楚空澈心中有些疑惑，道：“你看我做什么？”
“没事没事。”院长连连摇头，随后看向幻妙音，“那帝师一事……”
“便他了吧。”
秦帝命突然在这种时候开口说话，幻妙音朝他投来不解与不满的目光，秦帝命轻轻朝她摇了摇头，传音道：“监天司那位一般不开口说话，但一旦开口，必是与大周命运相关联的事情。太后可还记得三十七年前他说了什么？”
幻妙音的神色微变，她心中犹豫再三，咬了咬牙，道：“那帝师一职，便是他吧。玥儿，你先和你这位……新老师去御书房吧。记住，你要好好地学习！”
说到最后二字，幻妙音咬的极重。秦玥面色一喜，迫不及待便跑过去拉着楚空澈前往御书房，转头对幻妙音说道：“多谢母后！”
“那太后，臣也先返回书院了。”
其余人皆走后，幻妙音望着秦玥离开的方向，幽幽道：“我不信命。”
秦帝命叹息一声，道：“我与皇兄也不信，但现在呢？皇兄死了，权臣当朝，奸贼作乱。北疆之外的妖族，更是数次进攻！”
幻妙音眉头皱起，道：“那老不死究竟又看见了什么？还是说，那小子身上的确有些古怪？牵扯……大周的命运！”
“我这就去派人调查他的。”
秦帝命的语气相当坚决，此事既然已经牵扯到监天司的那位，那么便再也不能轻视那个小子。
“不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神都内的武朝余孽一事。那个小子……暂时就先放在一边吧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御书房内，楚空澈满怀尴尬地坐在秦玥的对面。不知道为什么，从进御书房开始，这位年轻的女帝陛下，就一直在笑盈盈地看着自己。
莫非，她察觉到自己身份可疑了？
楚空澈不禁开始左顾右盼，因为担心被人发现，琉璃并未与他一同进皇宫。以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体质，若是这位女帝陛下对自己心怀杀意，他有很大的可能会死在这里。
“呐，老师。我们今天学什么呀？”
“啊啊，我们今天学……”楚空澈手足无措地从一旁拿起一本书，还未打开，他的眉头便是一皱，“陛下，您的腿能别翘在我的腿上吗？”
“我拒绝。”
秦玥盈盈一笑，目光若有深意地望向楚空澈手中拿着的书籍，道：“倒是老师你，拿这本书做什么？莫非，是要教我这个？”
嗯？
楚空澈低头看了一眼，却见书的封面画着一对姿势不雅的男女。他的面色瞬间一僵，之前匆忙，并未看清楚自己究竟拿着的是什么书。但这可是御书房，怎么会有春宫图！
他的神色瞬间恢复正常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，将书放在一旁，道：“陛下年纪还小，暂时不适合学这个。这种知识，日后会有人教你的。”
秦玥轻哼一声，道：“说我年纪还小，但老师你年纪也不大吧？莫非，有这方面的经验？”
“自然是有的。”
秦玥的表情突然僵住，她的柳眉轻挑，微微眯起双眼，语气不知不觉开始变得冰冷下来，道：“是谁？”
楚空澈轻瞥她一眼，道：“这种事情，陛下也要问吗？”
“我只是好奇而已。那么，是谁？”
“就在几个月前吧，那种滋味，很美妙。”
楚空澈的手指特意在空中转了一个圈，秦玥紧紧盯着他半天，突然失笑一声，道：“什么嘛，你个元阳未泄的处男，在这里跟我装什么？”
被人当面戳破谎言，楚空澈顿时恼羞成怒，口不择言道：“你个平胸怪又在跟我装什么！”
“你说什么！”
秦玥突然动手，一把将楚空澈压在身下，她的面色涨得极红，道：“你再说一遍！”
楚空澈刚想开口，眉头突然皱起。这种情形，怎么感觉不久之前出现过？
他朝秦玥投来狐疑的目光，秦玥顿时回过神来，立即松开楚空澈，冷哼一声，道：“我还年轻，还有发育的空间！”
虽然心中仍有疑心，但楚空澈还是不忘嘀咕一句：“十六岁还跟飞机场一样，重开吧！”
他并不担心会被秦玥听到，反正这个世界的人，又不知道飞机场是什么。
而秦玥也如他所料的一般，脸上露出疑惑之色。
飞机场……之前没听他说过啊？但看他的样子，肯定是在骂我！要不然，再揍他一顿？
虽然心中那么想，但秦玥知道，自己与楚空澈之间的关系，已经不能再与从前那般了。她压住想要再揍楚空澈一顿的欲望，眨了眨眼睛，好奇道：“飞机场是什么？”
“停飞机的地方。”
“飞机又是什么？”
“能够让凡人在天上飞的东西。”
秦玥的眼睛慢慢睁大，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，道：“这怎么可能？凡人如何上天？这天底下，真有这般神物？”
“自然是有的。”
秦玥自然不怀疑楚空澈的话，她不禁开口问道：“那这般神物，谁有？”
她想抢过来。
“十点半吧。”楚空澈开始胡言乱语。
“石点半是谁？”
“我瞎说的。”
“哦。”
秦玥低下头，但又很快抬起头，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楚空澈，道：“你能造吗？”
楚空澈一脸懵逼，他怎么可能知道怎么造飞机！
不对，或许还真能造。如果用天机术再加上他那虽然没啥战斗力但无所不入的触手的话……
与楚空澈相处多年的秦玥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，语气顿时变得急迫起来：“你能造？”
“不能不能。”
楚空澈连连摇头，他就算能造飞机，又怎么可能给这位女帝陛下造出来。他可是要造反的人！
“给人家造一下嘛！”
秦玥突然抓住楚空澈的手，开始撒娇起来。不知为何，楚空澈的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速度。他看着脸上依旧戴着面纱的秦玥，不禁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。
糟糕，自己似乎有些不对了。难不成，自己对这位女帝陛下生出了爱慕之心？但怎么可能，他可要造反的人！
“造什么造？造人吗！”
太后幻妙音突然推门进来，目光冰冷地看着秦玥与楚空澈相牵的手。
秦玥慌忙送开楚空澈的手，面色尴尬地看着自己的母后，道：“母后，您怎么来了？”
幻妙音冷笑一声，道：“我要是不来，不知道你能给我干出什么事情来！”
她搬了条椅子坐在一边，冷冷道：“你们还不开始上课吗？”
见幻妙音一来，秦玥立刻化为乖乖女的模样，安分地坐着。只是这桌子底下的小脚，却是不安分地往楚空澈那边伸去。
“秦玥，你的脚不要给我乱动！”
熟知自己女儿的幻妙音，立刻瞧出了不对劲。秦玥嘟起嘴，却也只能无奈地收回脚。
楚空澈坐如针垫，他能感觉到幻妙音一直朝自己投来冰冷的目光，这种情况下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给秦玥上课了。但是，他能教什么？这个世界的书籍，他可是一本都没看过！
他想了半天，也才从嘴里硬生生地挤出一句话：“陛下要看烟花吗？”
“烟花？那是什么？”
“玥儿！”
幻妙音的目光愈发冰冷，她看着楚空澈，道：“你既为帝师，便要做好本职的工作！”
“太后此言差矣，学习这种事情，得劳逸结合才是。”
楚空澈开始瞎扯，无论如何，别让他教书就是。
幻妙音还想说些什么，但秦玥却是对她撒娇道：“母后，我想看。”
幻妙音心中开始犹豫，其实她也没想着楚空澈能教秦玥什么，让她看点烟花倒也无妨，只要这两人别做出什么出格事情来就行了。
她轻轻点了点头，算是同意。
“那我回家去拿来。”
楚空澈正要起身，秦玥却突然制止了他，道：“不必了，我让晴儿去拿过来就是了。”
晴儿，正是她那位贴身侍卫的名字。
她叫来晴儿，对她低声嘱咐一番。晴儿听后，点了点头，随后便走出门。
楚空澈看着晴儿离去的背影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他望向秦玥，疑惑道：“陛下，我这还没说我家在哪呢。”
秦玥面色微僵，随后又笑道：“我可是陛下。”
等晴儿从楚空澈的家中取来烟花，天正好黑成一片。楚空澈站在台阶上，看着一位小太监蹲在那里拿着打火石。他的目光落在烟花的精美包装上，面色微变，急忙道：“等等，拿错了……”
但小太监却是已经将火点上，他似乎被楚空澈的话吓了一跳，手足无措道：“那这怎么办？”
楚空澈愣愣地看着正在燃烧的引线，叹了一口气，苦笑道：“算了，反正这东西……留着也没什么用了。”
引线燃尽，一道火光冲天而起，在天幕上炸出绝美的烟火。幻妙音静静凝望着天幕之上的烟火，若有所思道：“这便是烟花？倒是有点意思。”
但几息时间后，一束束烟火在天幕之上构成一行字，却是让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。
“生日快乐，慕容彩。”
秦帝命不知何时来到一旁，他一字一顿念出天穹之上的字，随后望向楚空澈，沉声道：“抓住少女的心这方面，你的确是有些本事。”
楚空澈苦笑一声，幽幽叹息道：“拿错了啊，况且，今天也不是她的生日，希望她没看见。”
秦帝命没有再看向他，他的目光，缓缓转移到了秦玥的身上。
秦玥没有说话，她仅仅只是，将身体轻轻靠在楚空澈的身上。
“陛下，你突然靠过来做什么？”
“有些疲乏，让我靠一下。”
“哦。”
楚空澈将头扭向一边，这位女帝陛下，果然越来越让人觉得奇怪。
他没有看到，秦玥眼瞳中，丝毫不再掩盖爱意的灼热目光。
抱歉母后，我已经无法……将他遗忘了。
想一直与他在一起，不离不弃，直至天荒地老。
无法再压抑的爱意，令少女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。
不会再让他被人夺走，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。
这九州共主，我秦玥当定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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